爱着你的爱（组诗）

认命

一次奇遇，让我们从茫茫人海中

像两滴水不偏不倚，融合到了一起

没有刻意。也不是蓄意

也许，这是命

人与人，能够相遇

就是缘。若能相爱，那是需要十八辈子

才能修来的福分

快乐着。幸福着。痛着

有时候耍哈小脾气，弄个小小的恶作剧

但目光和指尖

传达出的依然是爱，是真情

人生多么短暂。岁月如此匆匆

终有一天，我们都将老去

不再有春花秋月，不再有疾风骤雨

那时，我们的心会

变得像海一样宽广，棉花一样柔软，温暖

秋水一样沉静

可以毫无保留地容纳对方的一切

包括他（她）所有的好

衰老。病痛。所有的坏脾气

以及他（她）因衰老

而变丑的脸

那时，我们不在为一些鸡毛蒜皮

争得面红耳赤。不再因锅碗瓢盆的摩擦

而不愉快。更多的是

相视一笑泯恩怨

相搀相扶漫步夕阳中

那样，等到我们行将就木之时

我们就会坦然地说，这是命

我认了

倒着走

倒着走。一些中老年朋友

很乐意把它当作一种不错的健身方式

而我更愿意

将它当作一种回望

或者怀想。在反向的行走中

慢慢看清我的前生与后世

假如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

倒回十五年，那时

我们还在同一张课桌上

专心ѧϰ，或者划清楚河汉界

热烈地争吵

倒回十三年，我们正在一些频繁往来的信件中

轰轰烈烈的爱恋、失意、痛哭

倒回十年，我们

如同两只失散的燕子

一个往南，一个向北

越走越远。直到

消失在越来越远的往事之中

耗子

一只风情万种的耗子

一只喜欢独来独往的耗子

一只喜欢来无影去无踪的耗子

一只喜欢悄无声息地在幽暗的地下

与你共筑爱巢的耗子

一只让你懂得花期是如何

被欲望次第催开的耗子

一只让你懂得任何释放自己

又心甘情愿囚禁自己的耗子

一只最擅长于在你最薄弱的地方

出其不意地掏空你的耗子

一只最擅长于让你苦心经营的空中楼阁

一夜之间轰然倒塌的耗子

一只最擅长于让你激情澎湃

又委顿不堪的耗子

一只让你欢喜让你忧的耗子

一只让你魂不守舍想入非非的耗子

她日夜在你的心里抓挠、啃噬

让你痛苦万分

你却永远逮不着她

留下

将一切推远。包括暧昧的夕阳

蓝得一塌糊涂的天空

还有周边沉默寡言的树林

呼朋引伴的各色鸟儿，以及远处

守着一湖秘密的湖泊

醉意迷蒙的远山

让一切与你无关的事物

此刻全都退出我的视线

退出我的大脑每一个细胞，只留下

你急促的呼吸，迷离的眼神

玫瑰初放的红唇，飞扬如风的长发

舌尖精心渲染的春天

以及指尖挑起的

每一缕轻波细浪

留下这些，已经足够

它们就是我的江山，我的世界

即便我，穷尽一生的光阴

调动所有最具表现力的词汇

所有最机智表达方式，也难以

将我深藏内心的热爱，一一道尽

小树林

时值深冬，它依然那么美

林梢，夕阳砣红的面庞

醉倒了整个黄昏

群鸟在此安居乐业，谈情说爱

没膝的荒草丛中，珍藏着

多少甜蜜的情话

风儿羞于吹拂

一枚松果却情不自禁砰然落地

溅落满地爱的种子

你一声惊呼，仿佛一只小兔

惶然钻进我的怀中

晚霞中的小树林

在我的怀里轻轻摇晃，睡意朦胧

轻柔的鼻息

恍若一只多情的红蜻蜓

翩然停歇在，我的心尖儿上

一只橙子

你咯咯一笑，信手掏出

一只橙子，仿佛红红的夕阳

在你手中灿然生辉

你反复把玩，欣赏

与你的脸庞

相映成趣，渲染着我的情绪

然后你找准一个角度

轻轻切入，慢慢剥开，去皮

鲜红的内瓤

逐渐展现在眼前

一瓣一瓣，都是你的爱

芬芳的汁液，弥漫了整个黄昏

一只橙子，多么具体，又是如此

抽象。它以一种偶然的方式

在这个特定的时间

出现在我的眼前

融化在我的口中

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两滴水

两滴水，逃出了河床

他们原本没有，什么野心

只是不想

被不咸不淡，日益变黑的日子

淹死

流落他乡的两滴水

扛着沉甸甸的风雨和人生

四顾张皇

仿佛大风中的两滴泪

日夜被噩梦追杀

素不相识的两滴水

因为一次偶然，流到命运的唇边

他们冰凉的手

触摸到了彼此的温暖，心一热

不顾一切抱成一团

合二为一，亲密无间

而内心的火焰

太阳的光芒

依然是他们致命的威胁

他们不知该逃向何方，才能找回

安宁的梦乡

读你

一

你，仿佛就是徘徊在河边

等待泅渡的那个人

无舟，也无楫

内心的荒芜，只有自己知道

阳光已经把春天照亮

你却悄然拉上窗帘

用冰凌

扼杀梦的嫩芽

二

一直醒着。你总是

小心翼翼迈出每一步

生怕一失足

把噩梦惊醒

引爆隐藏在黑暗深处的雷霆

总是下意识地紧紧护住那些尘封的事物

包括那些疼痛的往事和落寞的现实

你不愿清空，是害怕失去那些

所谓的幸福

你知道吗

在深夜里依然保持清醒的人

是多么痛苦。因为她根本体会不到

酣睡的幸福和甜蜜

三

你任劳任怨把生活的担子，压满

孱弱的双肩

再将心里，塞满石头

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你没想过，偶尔卸下重担

看一眼途中的风景

也没想过

负重的人生，到底能走多远

四

你是一枝

与春天擦肩而过

在雨巷里结着愁怨的丁香

远远落在了节令的后面

黯然绽放，高大的围墙

遮挡了你眺望的目光

我试图为你打开一道门

或者敲开一扇窗

让夏日的清风

牵引你迷茫的脚步

让你在暮秋来临之前

完成一朵花的心事

但我的努力却一次次陷入徒劳

五

你不是喜欢火的人

我也不是

我们都情不自禁地趋向火

是因为内心

藏着一个深广的冬天

需要温暖

其实，我知道

你更倾向于水，留连于

润物无声的雨

企盼在通往诗歌的路上

让焦渴的沙漠

重新找回春天

六

你说，如果愿意

当然可以相信什么都是真的

但是如果足够聪明

最好是什么也不要相信

就好像有些人

你永远不必等待

我想说，一个只知道

用聪明把自己死死捆住的人

永远只能是聪明的奴隶

一个不懂得等待的人

只能拥有失落

七

你总是习惯于

在路口徘徊

在暗夜里独自吞咽俗世的冷雨

在心之一隅舔噬饮泣的伤口

让滚烫的岩浆，冷却成暗礁

阳光有多灿烂

你心底的阴影就有多深长

流水的脚步有多匆忙

你怀抱的火焰就有多旺盛

像个迷路的孩子，你怀揣春花秋月

脚下却裹足不前。挣扎是必须的

把命运交给自己把握

同样需要一把决绝的刀

擦肩而过

多么微妙。早一刻，或晚一刻

错过，也就错过了

如同春与夏失之交臂

秋与冬挥手言别

一只多情的蝴蝶终于被季节遗忘

没有一条路，能够记录

此刻心灵的悸动

没有一片云

能够明白天空此时的心境

有谁愿意，让这个悲剧的词

刹那间成为现实

有谁愿意，在擦肩而过之后

蓦然回首，让落寞的背影

在暗夜里独自饮泣

如果可能

在擦肩的瞬间，我愿意

牵住你翩然的衣袂

向风暴的纵深，逃亡

过客

门扉虚掩，气息暧昧

一缕清风，携带你的芬芳

飘然而至

在门前驻足，留连

然后推门而入，把一颗心

连血带肉，掏走

风暴裹着雷霆，在胸臆间翻腾

草木摧折，随波逐流

倚门而望的目光，黯然

垂下沉重的眼睑

远去的足音

踩痛一地月光

露

夏天被季节掐掉尾巴

雷声患上软骨病

雨水疲沓

大地暂时忘记阵痛

陷入疲惫的睡眠

蟋蟀煽情的吟唱

唤不醒黎明。一场谎言的大雾

充塞胸臆之间

让一只耽于幻想的猫

在接近你的路上进退两难

心情被麻木逐一过滤

脚步杂沓，逃离不解风情的夏天

只遗一滴露，固守草尖

期待被阳光收留

暖

一朵花的开放

不仅仅出于偶然。阳光泊在水边

燕子栖息梦乡

你在远方，引领着春风

在相思的后方

种植的罂粟

暖阳在枝叶间假寐

雨水爱上大地，雷霆馈赠激情

一只蝴蝶误入花心

流水献上最干净的慰藉

如同你迷离的眼神

鼓动着一只蝉儿的呼吸和尖叫

我无法否认，这一切多么美好

就象你的温暖的纤指

轻轻抹去冬日

久积的尘埃和冰霜

让一粒沉睡的种子

产生了发芽的冲动

爱着你的爱

已经成为一种病。无可救药

饭可以戒掉。水

可以半戒半饮。毒瘾

可以戒掉。虽然有心理依赖

却戒不掉

对你的爱

落寞时，需要你温暖的怀

疲惫时，需要你柔情的臂

干渴时，需要你

心灵清凉的甘露

对你的爱，就是左手

对右手的关怀

就是拈掉肩上发丝的轻柔

就是泪眼相望的深情

就是心手相牵登上爱情陡坡的相扶相挽

爱着你的爱。在骨头里

种植玫瑰。在疼痛里培植幸福

用一生的时间，在风雨中

寻找港湾。直到桃花情不自禁踮起脚尖

给我一个，深长的吻

某日下午：背影

开满碎花的小阳伞

撑开一方晴空，撑开挑衅的阳光

一袭窈窕的影子

拉长了脚步的遐思

俏皮的春风，轻轻揭起

你飘飘的裙裾

让满街飞奔的汽车一声惊呼

时光突然急刹车

红绿灯瞪大了双眼

这是某日下午四点。某大街一个

偶然的画面

彼时阳光刺目。车轮晕眩

摇滚的音乐站立不稳，一头扑向

庸俗的广告牌

装进铁桶的空气

让一座城市提前进入更年期

一个背影，如一滴雨水，擦亮行人

昏昏欲睡的目光

像尾随一只翩翩的蝴蝶

在你的身后亦步亦趋。欣赏你

曼妙的身姿，在红尘滚滚的大街

抒写一段春光

这一瞬即逝的街头小景，与爱情无关

与欲望无关。更接近于诗歌

或者美术，让一段记忆

找到了歇脚的花蕾